面对探视,他习惯性地试图起身敬礼,但没能成功,只能动了动右胳膊。这名老兵,再也不能敬军礼了。
眼睛被纱布蒙着,年仅27岁的他,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幕,是爆炸发出的火光。
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扫雷官兵的勇敢——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炸,他用身体掩护战友,自己失去了双手和双眼。
躺在病床上的他,很坚强,这份坚强让所有来探望他的人们感动。
2018年11月16日,中越边境大规模扫雷云南段最后一块深排雷场被彻底搜排完毕。战友们手拉手徒步走过这片让他身负重伤的雷场。
消息传来,躺在病床上的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是南部战区陆军云南扫雷大队扫雷四队中士杜富国。11月18日,南部战区陆军给杜富国记一等功。
“正是他这一挡,我才可能站在这里”
2018年10月11日14时39分,老山西侧的坝子雷场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这天,云南省麻栗坡县猛硐乡村民盘金良,照例到雷场外看望正在作业的扫雷官兵。“糟了!”听到巨响,他的心头一紧,早年被炸伤的双腿猛地打哆嗦,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对讲机里传出嘈杂的呼救声,军医刘小波抬起担架向山坡上的雷区冲去。
“滴滴滴……”几分钟前,坝子雷场上,南部战区陆军云南扫雷大队扫雷四队中士杜富国手中的探雷器急促响起。在这块被扫雷爆破筒“翻”过一遍的山坡上,杜富国和他的搭档、中士艾岩,身穿25公斤重的防爆服,脚踏防爆鞋、头戴防爆头盔,前倾着身体进行搜排。
面对地雷这个莫测的“敌人”,扫雷官兵手中最常用的武器是探雷器、探雷针。然而,探雷器能探测的面积十分有限,人工搜排是必不可少的作业手段。
这是中越边境大规模排雷行动中的最后一块雷场。按计划,再过不到10天就能完成扫雷任务。
“发现少部分暴露于地表的一个弹体,初步判断是一颗加重手榴弹。”14时38分,杜富国通过对讲机报告。“查明有无诡计设置。”接到分队长张波的指令后,艾岩准备上前开始作业,身为组长的杜富国大声命令:“你退后,让我来。”
说话间,杜富国跪地准备操作工具。
3年来,杜富国在雷场上20多次成功处置险情,拆除2400余枚爆炸物。雷场山高坡陡、环境复杂,仅靠探雷器难以展开。人工搜排意味着每多排一颗雷,面对的危险就多一分。
“平时,富国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离我远点、退后、退几步’。”这次,艾岩本想争取一下,但杜富国语气坚决,不容商量。从2016年进入扫雷队起,艾岩就与杜富国同组搭档。由于来队比其他队友晚一年多,在排雷方面是“新手”的他,总被杜富国护在身后。
按照作业规程,杜富国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清理弹体周边的覆土。突然,他察觉弹体有些异常……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他下意识地向艾岩那一侧倒去。
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烧黑的砂石砸了过来,一团火焰腾空而起。艾岩感觉面部和耳部一阵剧痛。等他转过头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杜富国躺在地上,满脸是血,胸前的扫雷服被炸成棉絮状,头盔护镜被炸裂,两个手掌当场被炸飞……
“正是他这一挡,我才可能站在这里。”艾岩含着泪水说,杜富国把冲击波和碎片都挡住了。
不多久,担架从山上抬了下来。“富国,你要挺住!”狭窄的安全通道上,穿着防爆服的官兵呼喊着,奋力运送担架。望着疾驰而去的救护车,这群平时连死神都不怕的男子汉,泪水哗哗而下。
今年54岁的盘金良,对地雷既恨又怕。1993年和2016年,盘金良两次在田间劳作时触雷,前一次炸掉右腿,后一次炸掉左腿。
这是块硬骨头。这里曾是老山主峰的重要支撑阵地,留下了大量地雷,还有不少未爆炮弹。
当年的硝烟早已消散,在被炮击后变得疏松的焦土上,竹子、桫椤生长茂盛。生机背后是死亡的威胁——这些植物盘根错节的根系,极可能与地雷触发装置、手榴弹拉环等交织在一起,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爆。
2018年,南部战区陆军云南扫雷大队扫雷四队来到这片雷场清除雷患。雷场有一部分是盘金良家承包的,双腿装着假肢的他,常常从家徒步3公里,来看官兵扫雷。“一看到他们,我心里就踏实了。”他说。
尽管脸上的伤已经结痂,艾岩内心的伤口还没愈合,爆炸发生后的情景,时常浮现在眼前。
目睹一切的盘金良,下意识地摸了下被地雷吞噬的双腿,右手用随身的拐杖狠狠地戳了几下地。当看到杜富国被抬下来时,这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也流泪了……
雷场地处深山,到最近的乡镇医院也要1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救护车争分夺秒。杜富国被送往麻栗坡县医院,随后连夜转至解放军第926医院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