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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尔尕特：阳光哨位的阳光青春

　　周超 孔祥萌 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张强 记者 李蕾 摄影 陈圣圣 刘南松

　　吐尔尕特，帕米尔高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哨点。

　　这里的风从春刮到冬，满眼尽是黄沙石，唯有官兵的青春焕发着勃勃生机。

　　何为青春？

　　每个人的答案，或许都不相同。但坚守在这里的官兵有一个共同的答案：他们的青春，与皑皑雪山、巍巍国门紧紧相连；他们的青春，如阳光一般耀眼。

　　青春不仅仅是年华，是一种状态。青春不应虚度，是一种责任。

　　守在遥远的边防线上，他们的青春与时间同在，与雪山同在。

　　守在遥远的边防线上，他们内心山河壮阔，始终相信坚守值得。——编者

致敬大山

　　便装与军装——

　　“风雨里追赶，天空海阔你与我”

　　星期天早饭后，上等兵楚金霖把一身便装取出来——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红色运动鞋。

　　这是楚金霖最喜欢的一套便装。

　　“不是因为穿上这身便装多帅气。”楚金霖说，把这身便装摆在身边，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会很满足。只有在这个时刻，他会感到轻松，脑袋里的神经才不会那么紧绷。

　　便装与军装，在这个19岁的战士心里，意味着不同的时光。

　　“军装是梦想，便装让人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在楚金霖看来，驻守在这个偏远的南疆哨点，最惬意的时刻便是滑动手机屏幕，浏览那些往日照片……

　　楚金霖的家在海边，“打开窗户就能闻到一股‘海蛎子味’”。此刻，在西北高原，家乡的“海味”成为他怀念的味道。

　　去年冬天，吐尔尕特下了第一场雪。望着窗外一望无垠的“白色的海”，楚金霖用手机给母亲发微信：“妈妈，我想看家乡冬天的海。”

　　第二天再次拿到手机，他打开微信，母亲站在窗前拍摄的海景一下子在眼前跳出来，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那一刻，楚金霖眼神里的思念，没有逃过班长虎旭瑞的眼睛。

　　“守边防的人，哪有不想家的呢？”每次看到楚金霖从库房取出便装，或是一个人站在窗前凝望远方，虎旭瑞就主动找楚金霖拉家常。

　　想家的思念，早已被上士虎旭瑞深深藏在了心底。

　　刚当兵那年，虎旭瑞那批新兵从团部坐车，到这里整整花了4小时。随着海拔升高，窗外的植被越来越少，刚满18岁的虎旭瑞越走心越凉。

　　“心怀阳光，不管走到哪儿世界都是亮的。”连队派来接兵的四级军士长王献能说，“当世界变得荒芜，也就意味着你将拥有新的希望。”

　　多年后同样的季节，楚金霖乘车一路上山。外面气温越来越低，绿色渐渐被黄褐色取代，直到天空飘落雪花，他的脑袋开始发蒙、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上山一路，楚金霖理解了“人生没有回头路”这句话的内涵。看着眼前的这群新兵，虎旭瑞把当年四级军士长王献能的那番话送给了他们。

　　刚到连队，班长虎旭瑞给楚金霖理发。理发时，虎旭瑞用手机播放那首《海阔天空》。听到这首歌，楚金霖既感动又惊喜。曾几何时，他想象的戍边生活，正是这首《海阔天空》唱的那样，“风雨里追赶理想”。

　　日子，比想象中更枯燥。

　　“每天接触相同的人，吹凛冽的寒风，周而复始地巡逻执勤。”楚金霖的激情渐渐消退，而人却一天天成熟起来。吐尔尕特如严父般沉默不语，却在不知不觉中为他的成长提供舞台。

　　一次，连队官兵负责防区全线的检查维修架设任务，连队从基层抽调精通智能设备的维护兵。

　　“金霖，你能行！”虎旭瑞找到楚金霖。入伍前，楚金霖在一所地方大学学习电子技术专业。因为这次任务，楚金霖重新认识了自己。

　　吐尔尕特高寒缺氧，夏季短暂，楚金霖和战友披星戴月追赶工期——早晨顶着星星出发，中午冒着烈日检测调试，夜里披着月光研究。每完成一段线路检修，楚金霖都觉得自己扛住了压力，收获了成长。

　　吐尔尕特没有海，却有歌声中的海阔天空。

　　不久前，楚金霖向连队党支部递交了“留队申请书”。“风雨里追赶，天空海阔你与我。”这歌声，一直是他心中的旋律。

巡逻时的攀登

　　老兵与新兵——

　　“这种温暖战友情，还是第一次感受”

　　吐尔尕特没有霓虹闪烁。

　　这里的雪山、界碑和国门，对于守在这里人来说不仅仅是风景，更是责任。因为扛起了责任，那些稚嫩的肩膀变得越来越厚实。

　　20岁梦想成真，考上北京一所大学，21岁，回到新疆当兵……列兵必拉力说，“穿上军装守边防”是最值得自己炫耀和自豪的决定。

　　拿出地图，必拉力用手指着自己待过的地方：库尔勒旁边的一个“小黑点”、标注着“红五星”的首都北京、地图上一段不知名的边防线。

　　“我的人生轨迹呈现在地图上就是一个‘三角形’。”必拉力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比画着。

　　巡逻路上休息时，必拉力唱起一首维吾尔族民谣，中士牛伟厂带头鼓起了掌。

　　新兵下连后，必拉力很快适应了艰苦环境，他的不俗表现常常带给大家惊喜。每次看到必拉力认真的样子，牛伟厂总会想起自己刚当兵的时候。这位老兵觉得，眼前这个乐观自信的年轻人，比自己当年强多了。

　　牛伟厂至今忘不了，第一次以驾驶员身份参加巡逻时的情景。

　　防区地形复杂，在一条窄窄的巡逻便道上驾驶车辆，牛伟厂根本不敢看一旁的悬崖。当时正是雨季，道路湿滑，他双手使劲把着方向盘。汽车每次拐大弯，牛伟厂都不由得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小心”“降速”……

　　下山时，经过一个180度急转弯，牛伟厂没踩住刹车：车轮在土路上打滑，车身突然晃动，官兵们身体一下子倒向一侧。车厢里，空气瞬间凝固了。“大家放心，这不是打滑，是漂移！”牛伟厂嘴上开着玩笑，头皮却是一阵发麻。

　　从那以后，牛伟厂意识到了肩上的责任。他开始有意识地记录每一次行车路况，受损的路基、常年积冰的路面、雨后湿滑的路段……从此，那条最难走的巡逻路，像“手心的掌纹”一样被牛伟厂记在心上。

　　10多年过去了，牛伟厂记录了密密麻麻一大本巡逻路况。他驾驶的巡逻车，也成为战友公认的“安全车”。

　　“当你愿意为战友承担责任，才是真正成熟了。”牛伟厂说，“当你意识到人随时可能犯错，就会避免下一次错误。”

　　列兵必拉力也迎来了自己的巡逻“初体验”。

　　牛伟厂把巡逻车停下，年轻气盛的必拉力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在队伍前面。看着战友们往山上攀登的身影，牛伟厂点上一支烟观察天气，心想“要下雪了”。

　　很快，雪粒子砸下来。

　　半山腰上，必拉力突然感到体力不支。他在队伍中的序列一再后移，逐渐拖慢了整支队伍的进程。

　　顶着寒风，必拉力一个趔趄，走在前边的上士王勇感受到引导绳传来一股拉力，回头一看，必拉力已经倒在雪地。

　　“不好！”王勇和上等兵吴越一起把必拉力扶到山下的车上。此时，在车里待命的牛伟厂已经提前准备好氧气瓶、急救药箱。不一会儿，必拉力睁开了眼睛。

　　“必拉力，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看到战友们关切的眼神，必拉力用尽全身力气摇了摇头。

　　那一刻，这位新兵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入血管。“感受过亲情、感受过友情，这种温暖战友情，还是第一次感受。”必拉力说。

巡逻休息时，必拉力（左）与连长一起跳起民族舞蹈

张瑜描红界碑

　　梦想与现实——

　　“当个勇敢的兵，咱妈一定看得见”

　　午后时分，阳光照在玻璃上，闪耀着一圈圈光晕。

　　站在窗前，四级军士长张瑜抱起一盆“报春花”，一边小跑一边冲着列兵张志辉喊：“今天天气好，赶紧给花儿晒晒太阳。”

　　吐尔尕特边防连位于帕米尔高原北麓，这里满眼黄沙石，不见一片绿。14年前，张瑜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从位于家乡的黄土高原，来到这片雪域高原。在这个绿色不扎根的贫瘠大地，张瑜的梦想很简单：守护好养的这些花，守护好祖国的界碑。

　　对于守护吐尔尕特的兵来说，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都是难得的好天气。

　　“这种天气看似祥和，实则危险重重。暖阳会加速积雪融化，形成急流，引发洪水、雪崩。”每次巡逻结束，看到战友一个个顺利下山，张瑜的表情才会稍稍放松下来。

　　几年前，张瑜和战友就遭遇了一次雪崩。

　　当时也是一个艳阳天，突如其来的雪崩差点要了大家的命。躲过一劫的张瑜晚上躺在床上，始终不能合眼……

　　“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从此，张瑜每次探亲都会从家里带来一些花种。看生命在这里扎根开花，他常常深受感动，并为自己骄傲。

　　一次，张瑜带队外出潜伏，几只狼叫了大半夜。新兵张志辉有些害怕，眼睛反复往狼嗥的山口看着。张瑜把望远镜递给他：“这就怕了？”

　　“班长，男子汉为祖国站岗，必须无所畏惧。”张志辉语气坚定。

　　“一个人心里有了理想、有了目标，就会无所畏惧。”张瑜说。

　　那一次，张志辉告诉班长张瑜，自己之所以来当兵，是为了实现母亲的遗愿。母亲生病走的时候，张志辉还在读高中。弥留之际，母亲告诉他，做一个勇敢的人，去当兵吧。

　　“当个勇敢的兵，咱妈一定看得见！”那个夜晚，望着星空，张瑜拍着张志辉的肩膀说。

楚金霖悉心呵护绿色生命

牛伟厂在巡逻途中检修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