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霖（博联社总裁、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9月7日，俄罗斯、伊朗和土耳其总统聚首德黑兰，举行“阿斯塔纳机制”形成后的第三次三国峰会，讨论与协调叙利亚政府军收复反对派武装和恐怖组织伊德利卜大本营的立场与利益，同时，美国与以色列也在施加外交或军事影响。延续7年的叙利亚战争即将进入“最后决战”，数万名反对派武装与恐怖分子是战是降？30万平民是否成为“人肉盾牌”而引发新的人道灾难？世界舆论高度关注，世界大国和地区玩家也都抓住机会趋利避害，应对这场“小型世界大战”的最后阶段，以便继续左右叙利亚战争与和平的进程。

　　9月4日，俄空天军出动4架战机对盘踞伊德利卜的“沙姆解放组织”（前身为“支持阵线”）发动攻击，摧毁部分弹药库等目标，拉开协助叙政府军收复伊德利卜的战幕。此前，俄罗斯曾宣布9月1日至8日在地中海举行大规模军演，并部署25艘战舰和30多架战机，同时表示将清除攻击叙政府军和俄海空基地的恐怖组织武装。俄罗斯对叙利亚战场的走势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希望尽快收官避免长期陷入战争泥潭。

　　叙政府军对伊德利卜的外围战也已打响，有消息称，叙政府军及盟友调集多达10万人的优势兵力并完成对伊德利卜的三面合围。经过霍姆斯战役、阿勒颇战役、东古塔战役和西南两省战役后，各路强硬派武装、恐怖组织残存力量及其家属已陆续集中在伊德利卜，进而使这个与土耳其接壤的西北边陲省份成为叙政府收复失地、恢复管辖主权的最后堡垒。得益于俄罗斯、伊朗、伊拉克和黎巴嫩真主党等盟友的支持，取得压倒性战场优势的叙政府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将毕其功于一役。

　　伊朗外长扎里夫4日到访叙利亚并宣称，将“力求以最少的人员伤亡代价将恐怖分子赶出伊德利卜”。伊朗视叙利亚为战略盟友，也是其构建的“什叶派走廊”重要环节，7年来投入巨大资金和人员帮助叙政府进行反恐战和政权保卫战。伊朗为此承受了以色列的多次军事打击和美国的再次经贸绞杀，因此，推动叙利亚战事尽快以叙政府完胜而结束，也是伊朗的迫切需求。

　　土耳其在叙利亚北部有巨大地缘利益并自始至终扶持部分反对派武装，担心更多难民涌入本国境内，因此反对俄叙伊通过军事手段拔除伊德利卜这个最后据点。但是，与美欧关系恶化导致土耳其不得不倚重俄罗斯和伊朗，因此，在伊德利卜战和问题上出现摇摆。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日前曾威胁将采取军事手段阻挠叙政府收复伊德利卜，但同时又宣布“沙姆解放组织”为恐怖组织，并要求其成员放弃抵抗。

　　尽管土耳其至今尚未完全改变对叙政府的敌视态度，但双方在遏制库尔德人分离运动方面存在共同利益，也在战场上达成过某种默契。此外，为了避免土耳其重新倒向美国，俄罗斯和伊朗积极争取土耳其的理解与配合，尤其是承诺尽量避免人道主义伤亡，以缓解土耳其承受的难民压力。德黑兰三方会谈的结果特别是土耳其立场变化将影响伊德利卜战事的走向。

　　美国显然已无力改变伊德利卜被收复的结局，只能靠外交辞令刷存在感。9月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警告叙政府不要围攻伊德利卜，但措辞也仅限于“密切关注”伊德利卜战事，不能容忍“出现屠杀”或使用化学武器，他还否认曾策划刺杀叙总统巴沙尔的内部爆料。对于鸡肋般的叙利亚，美国无意继续投入，更不想与集结空前规模海空军力的俄罗斯擦枪走火。

　　叙利亚的宿敌以色列本周也继续空袭叙境内目标，并在戈兰高地集结大批坦克和装甲车，但无论多次空袭还是准备发动地面战，以色列的终极目标都不是叙政府军，而是对其构成直接威胁的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的军事存在。此前，以色列默认俄叙联军收复西南地区的德拉省和库奈特拉省，进而使以叙军队再次沿1973年战争停火线形成对峙。以色列相信，支离破碎的叙利亚并不符合自己的安全利益，但统一的叙利亚也不能为伊朗军事威胁提供前沿阵地。

　　至于控制伊德利卜的反对派武装和恐怖组织，尽管人数多达7万，但是组成结构复杂、背后金主多元、政治诉求不一，很难形成统一立场和有效协同。“沙姆解放组织”和其他与“伊斯兰国”武装联系密切的死硬分子公开拒绝缴械，誓言“不是生存就是毁灭”，因此，这场最后决战的难度和惨烈前景是可想而知的。

　　从减少平民伤亡和推进后续和解及政治重建的角度看，以战促和、以压促变似乎是多数相关方乐见之事，而达成这一目标需要智慧和耐心，更需要通过大国和地区力量的博弈或利益置换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