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头盔
■第75集团军某旅炮兵营教导员 杨 刚口述/张洪瑜整理

　　训练场上，一名下士被连长拉到一边，好一顿训。下士的头上还反顶着一个凯夫拉头盔，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教导员，让你见笑了！”连长见我走来，不好意思地说，“今天3公里考核，这小子竟然悄悄换了个仿真头盔，说是脖子有点不舒服！”

　　下士脸上似乎写满了委屈。我没好气地告诉他：“要是打起仗来，你也敢戴仿真头盔吗？”下士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教导员，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了，以后保证改！”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士的这一幕让多年前的一件囧事再次浮上我的心头。

　　那一年，我所在的部队突然被抽点参加一次演训任务，上级要求所有人员即刻按战斗着装迅速集合。待部队集结完毕准备上车时，团长仍不放心，再次叮嘱这次演训任务的紧迫性和重要性，要求各营连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那时，我在连队担任指导员，因为刚从机关下来任职，我自诩见惯了部队实战化演习，对于这次演训任务，有些不以为然。在给连队战士们提出严格要求后，我自己却没有进入“临战”状态，准备出发时，我打起小聪明，取出了一个仿真的凯夫拉头盔。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机动，我们车行至目的地，但还得翻越两座大山才能到达最终集结地。车辆无法机动，大伙儿只得徒步行军。一路上翻山越岭，有战友感到疲惫，便把头盔取了下来提在手上。太阳火辣辣地照着，不少人的头顶瞬间冒起了一阵阵水蒸气，豆大的汗珠挂在脸上。

　　看到这一幕，我真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宝贝”头盔，既轻便又透气，一路上我十分自在。

　　但第二天晚上的作战会议，让我深感不妙。会上，上级首长多次强调“实兵、实弹、实爆”的部署要求、以及督促营连抓好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连队晚点名时，机关干部又再次前来清点武器、弹药及检查战备物资情况，并重申了实弹演习时安全方面的相关要求。

　　这让我有些忐忑不安，看来这次随机拉动是要“动真格”！临睡前，我瞧着这仿真头盔，辗转难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战斗”打响了！我们的车队在通过一片封锁区时，轰隆隆的爆炸声瞬间响起，浓重的黑烟伴着铺天盖地的碎石子，当当当地打在车上，还有一些碎石子直接飞到了我头盔上。

　　我当时心里的第一反应：“如果这是炮弹弹片怎么办？仿真头盔能保护我吗？”仿真头盔成了我的“心病”，瞬间沉重不已。

　　到了下午，听说营里决定安排我带领指挥分队夜间开设炮兵观察所，我顿时慌了神。按照路线图，我们要经过一片山林，而那片腹地正是步兵的演训场，万一步兵在夜间组织“战斗”，我这仿真头盔能抵得住飞来的流弹吗？越想越害怕，思前想后，我硬着头皮决定去借一顶凯夫拉头盔。

　　我找到在机关工作时认识的好兄弟、摄像员小王。当他得知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是战备物资，我咋能借你？”他又说：“你是连队指导员，直接在连队找人换一顶呗！”我当即拒绝了：“连队战友都是兄弟，我作为指导员，咋说得出口！”“那意思你没把我当兄弟了？”我无言以对。

　　碰一鼻子灰后，我不打算去借头盔了。置身实兵演训场，谁会把头盔借给我？就在我忐忑不安地回到连队，准备向营领导说明情况时，却发现我的床头安安稳稳地放了一顶凯夫拉头盔。

　　文书走过来，笑着告诉我：“指导员，我在整理战备物资时，发现连队多出了一顶凯夫拉头盔，我猜是你的，就帮你带过来了。”那一刻，我突然不知所措，感动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到无地自容。

　　这时，我才终于明白，自己戴的是仿真头盔根本不是秘密。我自认为隐藏得天衣无缝，其实是自欺欺人。演习不是演戏，怎可儿戏！

　　演训归来，我郑重地在连队向战友们做了检讨。